栏目: 小说   作者:佚名   热度:

  “生命是闹着玩,事事显出如此;从前我这么想过,现在我懂得了。”
 
  沙子龙的镳局已改成客栈。
  
  东方的大梦没法子不醒了。炮声压下去马来与印度野林中的虎啸。半醒的人们,揉着眼,祷告着祖先与神灵;不大会儿,失去了国土、自由与主权。门外立着不同面色的人,枪口还热着。他们的长矛毒弩,花蛇斑彩的厚盾,都有什么用呢;连祖先与祖先所信的神明全不灵了啊!
  
  这时走镳已没有饭吃,而国术还没被革命党与教育家提倡起来的时候。
  
  谁不晓得沙子龙是短瘦、利落、硬棒,两眼明得象霜夜的大星?可是,现在他身上放了肉。镳局改了客栈,他自己在后小院占着三间北房,大枪立在墙角,院子里有几只楼鸽。只是在夜间,他把小院的门关好,熟习熟习他的“五虎断魂枪”。这条枪与这套枪法,二十年的工夫,在西北一带,给他创出来“神枪沙子龙”五个字,没遇见过敌手。现在,这条枪与这套枪不会再替他增光显胜了;只是摸摸这凉、滑、硬而发颤的杆子,使他心中少难过一些而已。只有在夜间独自拿起枪来,才能相信自己还是“神枪沙”。在白天,他不大谈武艺与往事;他的世界已被狂风吹了走。
  
  王三胜气急败坏地回到客栈,刚才与那位瘦不伶仃的孙老者的较量让他颜面尽失。他决定让师傅沙子龙好好教训这位老家伙,替自己挽回面子。
  
  “三胜,”沙子龙正在床上看着本《封神榜》,  “有事吗?”三胜的脸又紫了,嘴唇动着,说不出话来。沙子龙坐起来,  “怎么了,三胜?”
  
  “栽了跟头!”
  
  只打了个不甚长的哈欠,沙老师没别的表示。
  
  王三胜心中不平,但是不敢发作;他得激动老师:“姓孙的一个老头儿,门外等着老师呢;把我的枪,枪,打掉了两次!”他知道“枪”字在老师心中有多大分量。没等吩咐,他慌忙跑出去。
  
  客人进来,沙子龙在外间屋等着呢。彼此拱手坐下,他叫三胜去泡茶。三胜希望两个老人立刻交了手,可是不能不沏茶去。孙老者没话讲,用深藏着的眼睛打量沙子龙。沙很客气:
  
  “要是三胜得罪了你,不用理他,年纪还轻。”
  
  孙老者有些失望,可也看出沙子龙的精明。他不知怎样好了,不能拿一个人的精明断定他的武艺。“我来领教领教枪法!”他不由地说出来。
  
  沙子龙没接碴儿。王三胜提着茶壶走进来——急于看二人动手,他没管水开了没有,就沏在壶中。
  
  “三胜,”沙子龙拿起个茶碗来,  “去找小顺们去,天汇见,陪孙老者吃饭。”
  
  “什么!”王三胜的眼珠几乎掉出来。看了看沙老师的脸,他敢怒而不敢言地说了声“是啦!”走出去,撅着大嘴。
  
  “教徒弟不易!”孙老者说。
  
  “我没收过徒弟。走吧,这个水不开!茶馆去喝,喝饿了就吃。”沙子龙从桌子上拿起缎子褡裢挂在腰带上。
  
  “不,我还不饿!”孙老者很坚决,两个“不”字把小辫从肩上抡到后边去。
  
  “说会子话儿。”
  
  “我来为领教领教枪法。”
  
  “功夫早搁下了,”沙子龙指着身上,  “已经放了肉!”
  
  “这么办也行,”孙老者深深的看了沙老师一眼:“不比武,教给我那趟五虎断魂枪。”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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